第9章 是不跳,你也得跳了(第1页)
人声、酒杯碰撞声、来来回回的音乐声,夹杂着凌乱的呼吸和心跳,像个金罩一起汇入白舒童的意识,全是嗡鸣,让人辩认不出该从哪里找突破口。“别叫警卫。”她惊恐,四周的人却远比她还要惊慌,见人视线在手上打量,她又倏地将小刀放在了身后,摇了头,要去说服面前一张张怀疑的面孔。但是这一掩藏的举动就更加可疑了。旁边的人避开她三尺远,让出了更大的一个圈,乐队在远处并不知情,还在加快着节奏,一个劲地拉着小提琴,吹着萨士风。两边同场不同调。“你是哪家小姐?”有人走上前来颤颤试探,“为何将自己围得那么严实,手里又拿着那东西。”“我......”不远处的红色横幅,悬挂着“贺青衣泰斗-孟小月先生演出圆满成功”的字样,白舒童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闯进了一场满是省城名流的晚会。“和谁来的,有帖子吗?这里都是城内赫赫有名的人物,你可别是在楼下抽了大烟,来这里恶作剧吧。”“不是。”那人又在问,可分明在拖延她,试探她的虚实。白舒童站在中央,不好交待。她衡量着此时此刻她的处境,心脏重重在跳,若是被叔叔寻到了,她是死路一条,但倘若,舞会上的人喊了警卫,那她最多也就因为闹事,而去警署待一宿。“我不是沈家小姐,也没和谁同来,你们叫警卫吧。我不伤人。”所以,她心下反倒镇定了起来,拿着刀子不放,眼里不再哭,只是坚毅地看着周围的人,抿了唇,等待着。多个案底,也比过暗无天日的小妾生活强。“小嫂子?”认得背影,孙宁眼尖地拨开了人群,走到了白舒童的面前,再仔细辨认了她的围巾,笑着说,“真是你,小嫂子。还以为你回上海去了呢,发生了什么事,是来找三哥哥的吗?”“我知道他在哪,我带你去寻。”说着,她挽了白舒童的手。却察觉她很僵硬。白舒童站在了原地不动,对她的出现感到意外,还没理清头绪,都打算让人当滋事的带走了。孙宁看了她一眼,又伸手要牵她,却见她手心里竟然握着把带血的小刀。她眼眉一跳,“嫂子,你这是做什么。吃味了?是在怪三哥哥来这里,等下还和沈家小姐跳舞,没和你说一声吗?”孙宁哎呀一声,皱皱鼻子,赶紧往旁侧看了眼,随后朝了右侧的一个方向喊。“三哥哥,你看,谁来了。”厅里还摆着宴客的圆桌,长白布铺就,上头摆着粉白的紫罗兰和红杜鹃,彩条灯下,桌侧,那人侧着身,单手抄着兜,手里倾斜着香槟酒,正与人交谈。他说话的对象正是从上海来的青角,这次宴会的主角,孟小月先生,因为两人家里是故交,故在航校训练完后,前来捧场。和孟小月曲艺家一股阴柔清雅不同,顾承璟着了英式衬衫,身材颀长有度,里里外外透着硬朗,刚咽下一口酒,他循声转了头过来。看清了人,英气的脸上也有些意外,但略莞尔。“女学生,才一日不见,怎么就耍上了刀。”这吊儿郎当的声音是?沉沉稳稳的声音缓缓从远处来,带着笑意,温温的,他没有穿军绿的空军制服,而是一身白色衬衫、笔挺英式黑色竖纹马甲西装套在外头,手随意地抄在了裤袋里。站在面前,神色冷贵,又有点漫不经心的模样。白舒童一下子没认出来,仔细再一看,才认出了他,是昨日那空军长官。孙宁见他过来了,立刻到身边说道,“三哥哥,你闯大祸了。谁让你要和沈家小姐跳首舞,还瞒着小嫂子。现在她上海都没去,知道了,找你算账来了。”“哦?”这话也就孙宁能信。他笑着,将手中的酒杯放给了服务生,用一副见到老朋友的语气,对白舒童问,“怎么了。”白舒童才说,“又是那帮人。”孙宁不知道内里门道,问,“哪帮人?”顾承璟扫了眼电梯口,这时候沈家的小姐也已经到了,身边还有两个妈妈带着,他便打发了孙宁,去和沈家小姐致歉。“既然你嫂子来了,那头,你那么能说会道,你去帮我说说。这首舞,我就不和沈小姐跳了,请她见谅。”孙宁抱着手臂,脚下黑色靴踏得响亮,问,“难事你就交给我。好事你怎么不想着我,昨天去了先施粤行看上了个香水袋,少了几个大洋,派人知会你一声,你怎么不理我呢。”“等下,我就让人去买了,行了吧。”孙宁闻言,翘了鼻子,笑意盈盈,趁火打劫的感觉还是那般好。“那好说。”待她人跑走了,顾承璟展了手到白舒童的面前,那指节如玉扇分明,可却不白,可能是长期需要训练的关系,指腹微微有薄薄茧子,看起来就是一双文武兼备、充满男性荷尔蒙的手。“赏脸,跳舞吗?”可,“我不会。”白舒童拒绝了,她的手还在颤,身体僵硬无比。怎么看,也不是能跳支舞的状态。顾承璟温温语气,声低,“不跳,他们就会喊来警卫,你这么大喇喇拿着把小刀就跑进别人的晚宴来,怎么都说不过去。”话微停,他又说,“看清楚状况了吗?现在,赏脸了吗?”他也看见了她手心里的小刀。也正在寻思她有多么的急迫,才会拿出这利器。白舒童思量了下。而也不等她回应,他慢慢贴近,高大颀长身影笼了她,先绅士朝她微点了下颌,手掌轻抚过她的手心,带在手里,朝外微鞠。音乐骤停,改而换了调。不知不觉间,她手上的小刀已被他褪下,辗转在他的掌心里,又插落在了黑色的皮腰带里,顾承璟下颌轻贴在了她的耳边。“是不跳,你也得跳了。”-“原来是顾家三公子的女人,搞得什么噱头,怪吓人的。”刚刚喊着警卫的人捂着胸口的手一松,见警卫已经都跑上来,她摆摆手喊着人回去,拿了衣襟边的白绸巾擦擦额间的汗,低低地咒骂了那永远没正形的空军士官几句。“不是什么闲杂人来乱事,是顾三公子小情人吃味,来找他来了。”“真是会被他吓出个心肝脾肺来,怎么不提前招呼,这顾承璟......散了吧,散了吧。”她低低地啐了一声,“这冤家。”转头,见首舞开了,她便也找了人,旋进了舞池,跳起了舞来。